第五章

萧淮安开始夜夜宿昭阳殿。

就像最开始我嫁入东宫时那样。

每晚都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给我唱家乡的歌谣，亲手为我熬制汤药。

可我一夜白头，每日只是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剩一副躯壳。

我看到他眼中的慌乱。

听得到他满是柔情的话语。

可，那换不回我的皇兄。

终于像是被逼急了，萧淮安掐着我的下巴，眼中尽是癫狂：

「姜笙雪！你连族人的生死也不顾了吗？还有，你的孩子。」

我终于张开皲裂的唇瓣，嗓音沙哑：

「萧淮安。」

「我想吃北疆的酥油茶。」

他眼中骤然明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好、好好，我这就叫人去做！」

「我要你亲手做给我吃。」

他只是愣了一瞬，俯身抱了抱我，转身便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但他刚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夏婉便扭着腰肢踏进了昭阳殿。

春桃被侍卫绑起扔在一旁。

她目光凶狠，让人将我架起。

抬手就扇来一耳光，「贱人！」

耳边嗡嗡作响，脸颊被金饰划破。

可我不怒反笑。

她愈发愤恨，掐着我的脖子慢慢收紧，看我满脸通红才猛地放手：

「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质子罢了，殿下再喜欢你又如何，只要我勾勾手指头，就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笑着吐出一口血沫：

「巫族的心头血，你用得可还开心？」

她眼神微眯：

「你什么意思？」

「呵，你猜？」

我难得笑得一脸恶劣，竟然有闲心开起了玩笑。

她眼中凶光乍现，拔下簪子狠狠扎透我的手掌。

钻心的疼痛传来，我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

可她似乎还不尽兴。

旋转着手上的发簪，笑着凑到我的耳边：

「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前你嫁入东宫那日，北疆城灭，你的父母、族人死无全尸。」

我目眦尽裂，不顾手上的疼痛，挣扎着就要扑向夏婉。

却被侍卫死死地按住。

「夏婉！你骗我！你骗我！萧淮安答应过的，他答应过的！」

见我如此，夏婉放声大笑，抬手让人拿来一个麻袋。

随手将里边的物件抖落在地。

那是一具白骨。

小小的，甚至还挂着一些血肉。

一瞬间，我只觉浑身冰冷，仿佛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动静。

我想喊，张嘴却只是喑哑的气声。

眼睛竟不觉流出两行血泪。

春桃在角落里无力地挣扎，只能眼看着我血流一地。

像是终于满意自己所看到的，夏婉一抬手，便让侍卫将我扔在地上。

红唇轻启：「姜笙雪，我们来日方长。」

——

夜色渐浓时，窗外响起了嘀嘀的鸦啼。

下一瞬我便被人拥在怀中。

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草香，我攥紧了他的衣襟，痛哭出声。

「父皇......」

记忆中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顶。

「我的女儿，受苦了。」

一声爆裂的声响传遍东宫，火光燃起。

没有再看了一眼身后被大火包裹的昭阳殿。

我转身离去。

萧淮安，我们此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