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蛊初现
手术刀第三次从病人胸腔滑脱时,我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感染病例。泛着青灰色的脏器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每处孔穴里都有米粒大小的虫卵在蠕动。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爆鸣,我眼睁睁看着病人的肋骨像被腐蚀的树枝般塌陷。
"准备强心剂!"我扯开被脓血粘住的手术巾,却抓了满手半透明的虫蜕。那些本该死亡的虫卵正在复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啃食着残留的肌肉组织。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十二岁生日那晚,母亲蹲在厨房灶台前熬煮的汤药泛着同样诡异的青灰色。瓦罐里浮沉的蜈蚣残肢突然跃出水面,我尖叫着打翻药罐时,母亲用染着蔻丹的指甲掐住我的手腕:"不想死就喝下去!"
手术台传来皮革撕裂般的声响。病人腹腔突然炸开,成千上万只血翅蠓虫腾空而起,撞在无影灯上迸溅出蓝色火星。我摸到口袋里发烫的银饰,那些原本精致的蜘蛛纹路正在融化,银水顺着指缝滴落成六芒星图案。
"林医生快走!"护士小周扔来灭火器,防爆玻璃已经爬满蛛网状裂痕。我撞开安全通道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骨骼重组般的咔嗒声——那个胸腔空荡如蝉蜕的"病人",正用指骨敲击着观察窗,下颌骨开合出我熟悉的唇形:"阿玥..."
第二章:雾隐迷踪
吉普车在盘山公路第九个急转弯处抛锚时,我看见了那座吊脚楼。月光穿透雾瘴,将鳞次栉比的竹楼映照成悬浮的蜂巢,每扇雕花木窗后都晃动着烛火,却听不见半点人声。
手机定位在此刻跳转为乱码,导航显示我正站在三百米深的悬崖上。背包里的银饰突然发出蜂鸣,那些融化的蛛纹重新凝结成地图——母亲的字迹在银面浮现:"子时三刻,跟着萤虫走。"
腐殖土里钻出幽蓝光点,萤火虫组成的箭头指向密林深处。树根缝隙间散落着破碎的银镯,每片银器都刻着与母亲遗物相同的蜘蛛图腾。当我捡起第三块碎片时,树冠间突然垂落数十条蛛丝,半透明丝线上串着风干的鼠头。
"外乡人活不过三更。"红衣少女倒挂在蛛丝上,银项圈缀着的蛛形坠子几乎触到我的鼻尖。她指尖停着只双头蜈蚣,虫足正在有规律地叩击银饰:"阿妹带着死人的信物回来,是想当蛛母的新嫁娘?"
密林深处传来芦笙呜咽,少女突然痛苦地蜷缩身体。她的银项圈迸裂开来,雪白脖颈下浮现蛛网状血管。在我伸手搀扶的瞬间,她的瞳孔裂变成复眼结构,嘴角撕裂到耳根:"快...走..."
第三章:蛛巢往事
竹梯在靴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我数到第七层阁楼时,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铃舌上蜷缩的紫貂干尸睁开空洞的眼眶。泛黄的产房记录本卡在窗棂缝隙里,母亲的字迹被雨水泡成扭曲的蚯蚓:"1983年惊蛰,接生第七例血蛊宿主。"
阁楼中央悬着具蛛丝缠绕的棺椁,月光透过六边形格栅在地面投下蜂巢状光斑。当我用银饰挑开棺椁表层的虫茧时,数以千计的蓝翅蠓虫从尸骨眼窝中涌出,在空中聚合成模糊的全息影像。
二十年前的雾隐苗寨在虫群振翅声中重现。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路,年轻时的母亲抱着婴儿冲进祠堂,她白大褂下露出半截苗绣襁褓。祠堂供桌上躺着具腹部隆起的女尸,尸身表面覆盖着正在脉动的蛛网膜。
"只有至亲骨血能引出血蛊王。"影像中的老祭司举起银制蛛形刀,刀刃倒映出母亲苍白的脸,"林医生,这孩子是你接生的第一百个蛊种。"
虫群突然剧烈震颤,影像切换至深夜的吊脚楼。母亲将婴儿放入竹编摇篮,从医药箱取出装着紫色试剂的注射器。当针头刺入婴儿囟门的瞬间,屋顶传来蛛丝崩断的脆响,六个倒挂在房梁上的黑袍人同时睁开琥珀色复眼。
阁楼地板毫无征兆地倾斜,我抓住蛛丝棺椁才没有坠入深渊。那些原本静止的蓝翅蠓虫开始绕着我盘旋,复眼投射出母亲最后的影像——她站在我现在的位置,将银饰按进棺椁底部的凹槽,鲜血顺着蜘蛛纹路填满整个蜂巢图案。
"阿玥,妈妈把半条命存在这里了。"她转头看向虚空中我的方向,耳后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当银饰开始融化的时候,去后山找..."
虫群轰然散开,阁楼地板裂开的深渊里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那些手臂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和手术台上融化的病人如出一辙。我怀中的产房记录本突然渗出粘液,纸张缝隙里钻出细如发丝的红色线虫。
第四章:蛛巢往事
线虫组成的血字在纸页上浮现:"第一百个蛊种存活率0.02%,需在月亏之夜喂食生母指骨。"我的胃部猛然抽搐,童年记忆里母亲永远戴着皮质手套的左手,此刻在虫群幻象中清晰起来——她小拇指第二个关节处有道整齐的切口。
棺椁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蛛丝茧层层剥落,露出内部水晶材质的六棱柱。柱体中央悬浮着半截人类指骨,骨质表面覆盖着与银饰相同的蜘蛛纹路。当我的影子投上水晶柱时,指骨突然调转方向,直指后山某个方位。
阁楼外传来芦笙的呜咽声,混合着指甲抓挠竹板的响动。我掀开窗边藤帘,看见白天那个红衣少女正在寨子中央起舞。她的四肢关节反向扭曲,银饰随着舞步叮当作响,每条蛛丝银链都牵着一具悬空的村民尸体。
"阿姐来玩呀。"少女的脖颈突然旋转180度,裂开的嘴角滴落蓝色黏液。她手中的芦笙管孔里钻出带刺的触须,奏出的曲调让我口袋里的银饰开始共振。那些沉睡在吊脚楼里的村民纷纷推开木窗,他们的眼窝里蠕动着熟悉的血翅蠓虫。
水晶柱里的指骨突然爆裂,黑色汁液在表面拼出倒计时:距离子夜还剩三刻。我撕下产房记录本里夹着的胎盘拓片,发现上面用胎血绘制的路线图直指后山禁地。当最后一只蓝翅蠓虫撞碎在窗纸上时,整个寨子的烛火同时变成幽绿色。
第五章:骨铃惊魂
后山的石径像一条蜕皮的蛇,青苔覆盖的台阶在靴底发出黏腻的呻吟。我数到第十三级台阶时,左脚突然陷入某种温软的腔体——半截腐烂的牛头骨里,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正从颅骨裂缝中喷涌而出。
"叮——"
头顶传来风铃的脆响,抬眼望去,整条山径两侧悬着上百串骨铃。那些铃铛是用婴儿枕骨打磨成的,铃舌则是蜷缩的蜈蚣干尸。每当山风掠过,蜈蚣节肢就会叩击骨片,奏出类似木鱼的空洞回响。
胎盘拓片在掌心发烫,羊皮纸上用胎血绘制的路线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血珠滚落在石阶上,竟自行聚合成箭头形状,指向左侧岔路深处。我跟着血珠拐进狭窄的缝隙,岩壁上突起的钟乳石突然睁开琥珀色的复眼。
"阿妹走错路了。"
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白天见过的红衣少女倒挂在岩壁上。她的银项圈已经换成蛛丝绞索,绞索末端系着个正在渗血的麻布口袋。月光照在她裂开的嘴角,我看见粉色肉芽正在撕裂的皮肤下游动。
我握紧银饰后退半步:"你知道我母亲的下落?"
少女突然抽搐起来,脖颈像蛇类般扭曲成螺旋状。她的喉结处鼓起拳头大的肉瘤,肉瘤表面浮现出母亲年轻时的面容:"林医生在蛛母殿等你...带着祭品..."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麻布口袋突然炸开,数十颗带血的乳牙如子弹般射向岩壁。
钟乳石复眼应声碎裂,喷溅出的黏液在空中凝结成血色箭头。我躲避着仍在弹跳的乳牙,手电筒光束扫过岩壁时,突然照见某个熟悉的轮廓——母亲二十年前的身影,正被无数蛛丝吊在穹顶之下。
"这是...全息投影?"我凑近细看,岩壁上的剪影突然活动起来。年轻时的母亲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将银饰尖端刺入某个少女的眉心。当少女转过脸的瞬间,我的呼吸几乎停滞——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竟与我分毫不差。
岩缝深处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嗒声。我用手电扫向声源,光束尽头的石台上摆着具青铜匣,匣面蛛形浮雕的眼窝里嵌着两颗人牙。就在我伸手触碰的刹那,整座山体突然震颤,血色月光如瀑布般灌入岩缝。
"叮叮叮——"
骨铃疯狂震颤,蜈蚣干尸突然舒展躯体,在铃舌位置扭动成诡异的符文。我口袋里的银饰开始共鸣,那些融化的蛛纹重新凝固成手术刀形状。岩壁上的母亲剪影举起手术刀,对着虚空做出剖腹动作。
"啊!"
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下腹炸开,我踉跄着跪倒在地。手术服被鲜血浸透,腹部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紫淤痕。胎盘拓片从指间滑落,羊皮纸上的胎血路线突然活过来般扭动,在地面拼出六个彝文:速离,汝即祭品。
山体震颤愈发剧烈,钟乳石复眼接连爆裂。我强忍腹痛抓起青铜匣,发现匣底刻着母亲的手术编号:LY-017。当编号的最后一个字母被血浸透时,头顶突然传来密集的振翅声——成千上万只血翅蠓虫正从岩缝倾泻而下。
"这边!"
红衣少女的声音从右侧岔路传来。我跟着她冲进狭窄的天然隧道,蠓虫群在身后汇聚成血色洪流。少女的银项圈在黑暗中发出荧光,项圈坠着的蛛形银饰与我那半块完美契合。
隧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下出现九十九块人面岩组成的环形祭坛。每块岩石都雕刻着少女的面容,从稚嫩到衰老的九十九种形态在石面上流转。当我的影子投在祭坛中央时,所有石像突然齐声呢喃:"第一百代蛛新娘,恭迎圣蛊归巢。"
红衣少女突然扯开衣襟,她的胸腔内没有心脏,只有一团跳动的银色蛛卵。蛛卵表面浮现出母亲的脸:"现在明白了吗?你才是最后的祭品。"她指尖弹出一根蛛丝,我手中的青铜匣应声开启,里面蜷缩着具巴掌大的胎儿干尸——胎儿的后颈处,纹着与我相同的蜘蛛胎记。
血翅蠓虫群在此时冲破隧道,祭坛四周的人面岩同时渗出黑色黏液。少女将蛛丝刺入我的脐下三寸,剧痛中我看到母亲站在血色月光里,手中捧着二十年前从产房偷走的胎盘:"当年用你的脐血喂大的蛊王,现在该收网了
第六章:活体祭坛
祭坛中央的青铜蛛母像突然睁开十二对复眼时,我的血液正顺着凹槽纹路蜿蜒而下。那些暗银色的沟壑仿佛有生命般吮吸着血液,雕像表面逐渐浮现出血管状的青黑色纹路。当第六滴血渗入蛛母腹部的六芒星时,整座祭坛突然发出肠鸣般的蠕动声。
"喀嚓——"
青铜基座裂开六道螺旋状沟壑,腐臭味裹挟着银器碰撞的脆响喷涌而出。我用手电筒照向裂缝,光束在黏液覆盖的沟底折射出诡异的虹彩——数以百计的胎儿干尸被蛛丝裹成茧状,倒挂在沟壁凸起的骨刺上。每具干尸的脐带都系着把银锁,锁面赫然刻着我的名字:林玥。
"这是...克隆实验?"我颤抖着扯过一具干尸,蛛丝茧应声碎裂。胎儿的五官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塌陷成蜂窝状孔洞,孔穴中涌出蓝翅蠓虫,虫群在空中拼出我婴儿时期的照片。照片右下角印着母亲实验室的编号:LY-100。
蛛母像突然抬起前肢,青铜关节摩擦发出刮骨般的声响。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石碑。碑文用彝汉双语刻着相同的警示:"活祭入坛日,血蛊破茧时。"当我的影子覆盖最后一行文字时,碑面突然渗出黑色黏液,浮现出母亲的字迹:"女儿,这是妈妈送你的成年礼。"
"二十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老祭司从蛛母像背后转出,他的黑袍下伸出六条节肢状义肢,琥珀色复眼映出我惨白的脸。当他的螯肢掀开头盖骨时,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灰白色脑组织表面爬满银丝,每根丝线末端都连着个微缩的胎儿干尸。
我想逃跑,却发现双脚被地缝钻出的蛛丝缠住。那些沾着黏液的丝线正顺着毛孔往体内钻,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凸起。老祭司用螯肢夹起一具干尸,干尸脐带上的银锁突然弹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双头蛊虫:"九十九次失败才孕育出完美的蛛新娘,你该感到荣幸。"
祭坛四周的人面岩开始渗血,血色溪流在沟壑中汇聚成蛛网图案。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童年记忆如涨潮般涌来:五岁那年误入医院地下室,看见母亲在福尔马林池里浸泡胎儿标本;十二岁生日夜她逼我喝下腥臭汤药,玻璃罐里浮沉的蜈蚣突然撞上罐壁......
"啊!"腹部的蛛网淤痕突然灼烧起来,银饰在掌心熔化成液态,顺着血管流向心脏。老祭司的复眼迸射出红光,蛛母像的青铜口器缓缓张开,露出内部齿轮咬合的产道结构:"时辰到了,该把蛊神迎回人间了。"
红衣少女的身影在碑顶浮现,她的皮肤已经褪成半透明状,脏腑间游动着银色蛊虫。当她的指尖弹出蛛丝缠住我的脖颈时,祭坛突然剧烈震动。沟壑中的干尸集体睁开眼睛,数万只蛊虫振翅声汇聚成母亲的呼唤:"阿玥,到妈妈这里来。"
我绝望地仰起头,看到血色月光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怀中抱着的根本不是胎盘,而是个跳动着的银色肉囊,肉囊表面浮现出我出生时的胎心监护图。当第一缕月光照透肉囊时,我看到了蜷缩在内的另一个自己——那个本该死在二十年前手术台上的女婴,此刻正在对我微笑。
第七章:双重镜像
镜面柜门被血手印推开时,福尔马林的气味像蛛网粘在鼻腔里。二十具玻璃舱在幽蓝灯光下排成DNA双螺旋结构,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与我容貌相同的少女。她们脐带处连接的银管上贴着标签:"LY-083至LY-102号实验体,血蛊共生体。"
"这不可能..."我踉跄着撞上操作台,碰翻的标本瓶滚出颗眼球。那枚瞳孔裂变的眼球在桌面划出血痕,最后停在一本泛黄的实验日志前。母亲的字迹在强光照射下显形:"1983年7月15日,LY-100号成功苏醒,该实验体植入王寡妇体内时已无生命体征,却在月全食当晚胎动......"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整排玻璃舱的液体开始沸腾。我抄起显微镜砸向舱体,LY-097号的尸体在培养液倾泻中睁开复眼。她的嘴唇被缝合线扯出诡异弧度,腹腔裂口处钻出上百条银色线虫,在空中拼出彝文警告:镜像勿触。
实验日志无风自动,停在夹着胎盘病理报告的那页。X光片上,我的骨骼结构呈现出诡异的双螺旋,每节脊椎都嵌着芝麻大的虫卵。母亲在备注栏用红笔标注:"天然蛊皿,需在初潮前完成换血仪式。"
"叮——"
银饰突然刺入掌心,剧痛让我跪倒在地。那些融化的银水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视网膜上浮现出记忆残片:产房无影灯在头顶摇晃,母亲戴着蛛形口罩,将某种活物塞进我囟门。手术刀反射出她流泪的双眼,而我的啼哭声里混杂着虫鸣。
通风管盖板轰然坠落,红衣少女的残躯爬出管道。她的左半身已经虫化,螯肢夹着半块破碎的梳妆镜。当镜面碎片划过我脸颊时,倒影里突然出现二十个浑身湿透的"我",正从不同角度的镜舱中爬出。
"姐姐们饿了。"虫化少女的声带振动着发出蜂鸣,玻璃舱里的尸体同时转头。她们被缝合的眼皮豁然睁开,瞳孔里蠕动着银色线虫。我抓起实验台上的酒精灯砸向地面,火焰顺着培养液窜成火墙。
在爆燃的轰鸣中,我瞥见操作台暗格里藏着盘老式录像带。当最后一具镜像尸体突破火墙时,我抱着录像带滚进标本冷藏室。低温让银饰重新凝固,那些嵌在皮肤下的蛛纹正在渗出蓝色血珠。
录像机转动时发出的嗡鸣与虫群振翅声共振,雪花屏上浮现出年轻时的母亲。她对着镜头抚摸隆起的腹部,超声监测仪显示胎儿颅内有团蠕动的阴影。"今天终于找到让阿玥存活的方法,"她突然转头看向镜头外,"用我的子宫当蛊皿,把蛛母本体......"
冷藏室门突然凹陷,虫化少女的螯肢刺穿铁皮。我扯断电源线缠住门把手,录像画面开始剧烈抖动。母亲的脸在雪花点中扭曲,她身后的产床上捆着九个孕妇,每人的肚皮上都纹着蜘蛛图腾。
"记住,当银饰开始呼吸的时候..."母亲突然抓起手术刀刺向自己的腹部,画面戛然而止。最后半帧图像里,她的子宫中钻出条生着人脸的蜈蚣。
冷藏室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蛛网。虫群撞门声突然停止,银饰表面结出霜花,那些蛛纹在低温中显现出隐藏的彝文:"真身在镜中。"我颤抖着举起梳妆镜碎片,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独立活动——"她"撕开脖颈处的皮肤,露出下面跳动的银色蛊虫。
第八章:虫蜕之谜
琉璃穹顶炸裂的瞬间,我的脊椎传来甲壳开裂的脆响。六对螯肢刺破手术服,沾着黏液的节肢在月光下折射出金属光泽。老祭司的面皮像蝉蜕般剥落,露出母亲年轻时的容颜——她左眼是浑浊的琥珀色复眼,右眼还保持着人类瞳孔的湿润。
"当年剖腹取出的死胎,现在该物归原主了。"母亲的声带振动着发出蜂鸣,螯肢掀开黑袍下隆起的腹部。暗红色胎膜包裹的子宫里,蜷缩着具通体银白的婴尸,尸身脊椎处生着与我相同的螯肢。
血翅蠓虫从她碎裂的眼眶涌出,在空中拼凑出我出生时的胎膜图谱。羊水成分分析表在虫群振翅声中浮现,那些标红的数值刺痛我的神经:血红蛋白含量是正常婴儿的三十倍,颅骨缝隙间检测到成虫口器结构。
"你本来就是蛊神的人间容器。"母亲的螯肢夹起婴尸,尸身脐带突然弹起缠住我的手腕。当尸体的银白色皮肤接触我的体温时,整座蛛母殿的琉璃窗同时映出诡异的画面——二十年前的产床上,母亲用蛛形产钳夹出个紫黑色死胎,转身却从护士怀中抢过健康女婴。
记忆如酸液腐蚀神经,我想起五岁那年撞见的秘密。医院地下室的冷柜里,并列摆放着二十具婴儿标本,每个冷冻舱都贴着LY开头的编号。母亲当时抚摸着我后颈的蜘蛛胎记说:"阿玥是最完美的。"
红衣少女的残躯突然撞破琉璃窗,她的左螯肢夹着半块青铜镜。当镜面映出我和婴尸重叠的身影时,穹顶坠落的琉璃碎片突然悬浮,在殿内组成浩瀚的星图。我的螯肢不受控地刺入地面,蛛网状裂纹中渗出银白色汁液。
"这是蛛母的脑脊液。"母亲用人类的那只眼睛流泪,节肢却精准地刺穿我的锁骨,"当年我把蛊神本体封在你脊髓里,现在该让它苏醒了。"
剧痛中,星图开始顺时针旋转。每颗星辰都是只休眠的蛊虫,天蝎座尾针处亮起的红点正是我后颈的胎记。红衣少女突然用螯肢划开胸膛,她心脏位置嵌着的银锁里传出婴儿啼哭——那哭声与手术室融化的病人临终哀嚎完全相同。
我的螯肢突然反向扭曲,刺入母亲虫化的腹部。胎膜包裹的婴尸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正在融化的蛛母殿。琉璃墙壁化作粘稠的浆液,那些彝文碑刻在浆液中重组,拼出母亲当年的手术记录:"LY-100号成功苏醒,但母体出现排异反应,需在月圆之夜......"
"血月要来了。"母亲的人类瞳孔突然扩散,她撕开自己的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银色肉囊。肉囊表面浮现出整座苗寨的微缩景观,每个吊脚楼都是生长在血管上的瘤体。当第一缕血月光穿透肉囊时,我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破茧声——成千上万个"我"正在村民体内苏醒。
第九章:噬心抉择
水晶祭台在血月下裂开蛛网状纹路时,我的第六对螯肢正卡在母亲胸腔的肉囊里。黏液顺着节肢沟槽倒流进血管,带着腐木味的记忆灌入大脑——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剖开自己尚在渗血的腹部,将跳动的银色肉瘤缝入我塌陷的颅骨。
"用这个刺穿心脏,蛊神的轮回就能暂停四十九天。"母亲的人类右眼渗出琥珀色泪滴,虫化的左眼却射出红光。她将银刀塞进我痉挛的手掌,刀柄处LY-100的编号正在渗出胎血,"或者..."她指向祭台边缘,血色月光中浮起无数蛛丝襁褓,每个襁褓里都裹着具半融化的村民尸体,他们的五官正扭曲成我的模样。
红衣少女的脊椎突然刺破皮肤,在空中扭结成银锁形状。当锁尖插入我后颈的蜘蛛胎记时,童年被篡改的记忆轰然炸开:六岁生日所谓的"疫苗注射",实则是母亲将蛊虫卵囊植入肱二头肌;十二岁初潮夜喝的姜汤里,沉浮的蜈蚣步足正在重组我的染色体。
"阿姐该做选择了。"少女的喉管里传出母亲年轻时的声线。她的胸腔像花朵般绽开,青铜材质的子宫腔内悬浮着那柄染血的手术刀——刀刃缺口处还沾着我出生时的胎膜碎屑。
祭台轰然塌陷,两具冰棺从裂痕中升起。左棺里的"我"穿着染血手术服,心电监护仪显示着脑死亡波形;右棺内的婴儿尸骸被蛛丝吊成提线木偶,脐带缠绕着母亲手术刀。当血月移至中天时,冰棺表面凝出彝文血书:"至亲刃,断轮回。"
"当年剖宫产手术里..."母亲虫化的左前肢突然刺穿自己腹部,扯出团跳动的银色神经丛,"我割断的不是脐带,是蛛母本体的中枢神经。"神经丛表面浮现出整座苗寨的微缩投影,每间吊脚楼都在血管状根系上搏动。
血蛊王在我的左心室苏醒,锋利的螯牙刮擦着心肌。银饰融化的液体在血管里尖啸,与蛊虫的嘶鸣形成双重奏。祭台四周的蛛丝襁褓接连爆裂,数百个"我"爬出黏液,她们后颈的编号刺青在月光下淌血。LY-083号突然口吐银丝,在空中织出双螺旋结构,螺旋中心投射出尘封的监控画面——
1993年7月15日深夜,母亲抱着紫黑色死胎冲进蛊池。她撕开尚未愈合的剖腹产伤口,将蛛母本体缝合进死胎的脊髓。当九十九具实验体在池边同时睁眼时,池水中的死胎突然攥住了她的手指。
"你本就是逆天而生的容器。"母亲的复眼开始脱落,露出后面跳动的银白色肉芽,"我用二十年阳寿换来的封印期,今夜就要..."
LY-083号突然扑向右棺,她的螯肢刺入婴儿尸骸的囟门。整座苗寨发出濒死的哀鸣,吊脚楼化作巨型蜘蛛步足拔地而起。我握紧银刀刺向母亲心脏,却听见双重惨叫——左棺里的"我"心口迸出鲜血,在冰棺上喷溅成蛛网图案。
红衣少女的青铜子宫突然开裂,那柄手术刀飞旋着插入祭坛。当刀刃触及右棺婴儿的瞬间,血月表面浮现出蛛母的复眼瞳孔。母亲碎裂的胸腔里钻出团银白色肉瘤,肉瘤表面睁开十二对眼睛,每只瞳孔都映着个被献祭的"我"。
"错了...全都错了..."母亲的人类右眼突然流出黑色血液,她残留的左手颤抖着指向祭坛底部。血蛊王在此刻咬穿我的心脏,银色血液喷溅在冰棺表面,显露出隐藏的彝文——真正的封印需要至亲双刃,母刃断神,子刃诛心。
吊脚楼化作的蜘蛛步足开始坍塌,无数村民从半空坠落。他们的身体在触地前就融化成银白色黏液,黏液里浮起我各个年龄段的残影。LY系列实验体们突然手拉手组成人链,她们的脐带缠绕成绞索套住我的脖颈。
当血月完全被蛛母复眼覆盖时,我看见了终极真相——二十年前的手术室里,母亲接生的根本不是婴儿,而是从自己子宫里挖出的蛊神本体。那些所谓的"实验体",全是她为延缓蛊神苏醒制造的替身傀儡。
银刀在掌心融化成液体,顺着血管流向双目。最后的视野里,母亲用螯肢刺穿自己的太阳穴,青铜子宫里飞出片带血的胎盘——那上面用胎血写着我的真名:蛛神·LY-100。
第十章:逆蛊焚天
手术刀刺入蛊神心脏的瞬间,整座苗寨发出垂死的哀鸣。母亲的虫化躯体开始坍缩,琥珀色复眼迸裂成万千蛊虫,却在触及空气的刹那燃起磷火。我听见自己脊椎里的螯肢在尖叫——那些深埋在血肉中的蛛母本体正在啃食神经末梢。
"快割断脐带!"红衣少女的残躯从血泊中跃起,她的左半边脸已经褪成白骨,右眼却亮得惊人。当她的螯肢斩断连接我与蛊神的银色脐带时,吊脚楼群的木质结构突然扭曲生长,数百根梁柱化作巨型蜘蛛的步足插入地面。
血月突然被黑雾吞噬,我摸到腰间最后一管磷粉。这是从母亲实验室顺走的危险品,此刻正在玻璃管内躁动不安。当第一滴蛊神心血溅上试管时,磷粉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那些附着在村民体内的蛊虫开始自燃。
"你竟敢..."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的残躯正在与蛊神融合。蛛母殿的琉璃穹顶碎成利刃,每一片都映出我虫化的面容。我吞下银饰里封存的蛛母本体,螯肢不受控地刺入太阳穴——剧痛中,二十年记忆如走马灯闪现:母亲剖开死胎植入活蛊,蛛母殿里九十九次失败的献祭,手术台上融化的病人其实是逃脱的试验品......
红衣少女用最后的力气将我推上祭坛,她的白骨手指插入自己胸腔,扯出跳动的银色蛊虫:"用这个引爆磷粉!"蛊虫入手的刹那,我看到了她的记忆碎片——二十年前那个被母亲植入蛊种的夜啼女婴,在月亏之夜被活埋在后山。
整座苗寨开始融化。吊脚楼化作的蜘蛛步足陷入沸腾的血沼,村民们的血肉汇成滔天蛊潮。我砸碎磷粉试管,蛊虫在强光中接连爆裂,冲击波将蛛母殿的青铜基座掀上半空。母亲与蛊神的融合体在火光中扭曲,发出非人的尖啸:"你杀不死血脉中的诅咒!"
螯肢突然自主行动,刺穿我的心脏取出蛛母本体。那团银色的肉块在月光下舒展成蛛形,六对步足扎进血沼开始吮吸。当它膨胀成山岳大小准备破空而去时,我引爆了藏在臼齿里的氰化物胶囊——这是进山前就准备好的最后手段。
剧毒血液顺着螯肢逆流而上,蛛母本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它的银白色外壳开始龟裂,磷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红衣少女的残魂在火光中浮现,她指引着爆炸气浪冲向苗寨核心的龙脉节点。
地动山摇间,血色月光突然澄澈如水。蛛母本体在净化月光中汽化,蛊潮凝结成暗红色的琥珀。我躺在正在结晶的血泊里,看着自己的肢体逐渐透明。最后消失的是后颈的蜘蛛胎记——它在月光中升腾成银雾,消散前映出母亲年轻时的笑脸。
终章:蛊珀轮回
三年后的梅雨季节,当护士小周颈后的蛛形胎记开始渗血时,我正在给第十三个皮肤溃烂的病人清创。消毒水气味中突然混入熟悉的草药香,她递来的止血钳上粘着半片银色蛛纹——那本该随着苗寨焚毁的银饰,此刻正在无影灯下缓慢脉动。
"林医生,这是今早收到的加急件。"小周解开防护服领口,蜘蛛胎记的第六条步足已经蜕变成琥珀色。包裹里掉出的玻璃管中,封存着红豆大小的血色琥珀,放大镜下可见内部蜷缩着微型蛛母。
暴雨在午夜准时降临。我站在实验室窗前,看着雨幕中闪烁的霓虹灯牌逐渐扭曲成吊脚楼的轮廓。柏油路面上蜿蜒着银白色蛛丝,那些丝线在积水中组成熟悉的彝文:第一百零一代。
解剖刀划开琥珀的瞬间,整座城市电网同时闪烁。培养皿中的蛛母残骸接触空气后急速膨胀,我的手术服无风自动,后颈传来甲壳破皮的酥麻感。小周在身后哼起陌生的苗谣,她的影子在墙上舒展成十二对螯肢的形状。
"姐姐,这次换我当医生了。"她的手术刀抵住我新生的蛛形胎记,刀尖沾着的磷粉正发出蛊虫苏醒的振鸣。窗外雷声滚过天际,恍惚间又听到芦笙穿越二十年的雨幕,在钢筋森林里织就新的蛛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