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看这枚双凤衔珠金步摇,凤凰羽翼用点翠工艺,缀以东珠十八颗。"珍宝阁二楼雅间,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扫过案几上的首饰图样,"若是放在上月,倒也算件珍品。"
翡翠屏风后传来珠帘脆响,沈云瑶扶着丫鬟的手袅袅婷婷走进来。她今日穿着湘妃色云锦襦裙,裙摆用银线绣着大朵牡丹,在阳光下粼粼生光,倒比案上的首饰图样还要晃眼。
"苏小姐这话说得有趣。"沈云瑶径自在对面落座,腕间缠丝金镯叮咚作响,"谁不知江南十三府最时兴的式样,都要看我们珍宝阁的脸色?"
我放下青瓷茶盏,指尖掠过图样上略显匠气的金丝缠枝纹。春莺在我身后轻摇团扇,带起阵阵沉水香。"沈姑娘可知,上个月扬州盐商许家嫁女,陪嫁的十二抬首饰里,只有两抬出自珍宝阁?"
沈云瑶涂着丹蔻的手指蓦地收紧,镶宝石护甲在檀木案上划出浅痕。她身后梳双丫髻的小丫鬟突然开口:"许是许家不识货呢?我们姑娘新设计的盲盒营销,这个月营业额可是翻了三倍!"
"盲盒?"我执起案上白玉镇纸把玩,冰凉的触感沁入掌心,"可是将不同品级首饰混装,让客人凭运气抽取?前日有个茶商买了二十个锦盒,拆出十八支铜簪。昨儿在知府衙门前击鼓鸣冤,说你们欺诈。"
沈云瑶猛地站起身,云锦裙裾扫翻了案头茶盏。碧绿茶汤在青砖地上蜿蜒,映出她微微扭曲的面容。"那……那是他运气不好!现代……我是说这是最新奇的营销方式,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懂!"
窗外忽起一阵喧哗,隐约听见铜锣声由远及近。春莺快步走到雕花木窗前张望,忽然掩唇轻笑:"小姐快看,沈姑娘的伙计们正推着十辆板车往码头去呢。"
我走到窗边,只见暮色中数十个伙计推着蒙黑布的木箱匆匆而行。晚风掀起布角,露出里面成堆的素银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码头方向传来漕帮汉子的号子声,今夜恰是每月往北边运货的日子。
"沈姑娘莫不是要将这些滞销的银簪运去北疆?"我倚着窗棂轻笑,"可惜三日前,我苏氏商行已与北凉王庭签订契书。往后三年,北疆三十六部的首饰供应,都由我们云裳阁接手。"
沈云瑶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青瓷花瓶。碎瓷迸溅间,她精心描画的远山眉拧成死结:"不可能!我明明让王掌柜封锁消息……"
"王掌柜的幺女前日及笄,得了一支鎏金蝴蝶簪。"我示意春莺收起首饰图样,"说来也巧,那簪子上的蓝宝,与沈姑娘耳坠上的倒像是一对。"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青瓦,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清响。我倚在黄花梨嵌螺钿美人榻上,指尖摩挲着北凉王庭送来的羊皮卷。烛火将卷轴上墨色狼图腾映得忽明忽暗,那人的字迹依旧如刀刻般凌厉。
"小姐,暗桩来报。"春莺捧着鎏金铜盆进来,腕间翡翠镯子与盆沿相撞,发出清越声响。她借着递热帕子的动作,指尖在盆底快速划出三道水痕——这是有急报的暗号。
我接过帕子拭手,状似无意地将铜盆往右挪了三寸。春莺立刻会意,转身从多宝阁取来青玉香炉。当沉水香袅袅升起时,窗外传来布谷鸟三长两短的啼鸣。
"北街当铺收了三百斤萤石粉,说是要制胭脂。"春莺背对着雕花木门整理妆奁,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香灰,"城南渔户这两日捕的河蚌,全被两个蒙面妇人高价买走了。"
铜镜中映出我微微挑起的眉梢。案头琉璃盏里,昨日才从南海运来的明月珠泛着柔光,这是云裳阁老师傅养了五年的蚌王所出。我执起玉簪轻轻拨动明珠,看着它在烛火中流转出七彩晕纹:"备车,去城南珠场。"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春雨正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隔着湘妃竹帘,我看见沈云瑶的贴身丫鬟抱着一摞账本匆匆跑进当铺。那账本边角沾着可疑的青色粉末,在雨水中洇开萤火般的幽光。
珠场管事早候在垂花门前,见我来便要行礼。我抬手制止,目光扫过庭院中堆积如山的蚌壳:"这两日可有人来打探养珠秘术?"
"回小姐,三天前有个戴帷帽的女子……"管事突然噤声,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西墙。只见几片碎瓦从墙头滑落,有个灰色身影正仓皇跃下。
春莺手腕一翻,翡翠镯子突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淬了毒的银针。我按住她执针的手,轻轻摇头。远处传来重物落水声,很快有暗卫在雨幕中打出"已擒获"的手势。
"去地窖。"我示意管事在前引路,绣鞋踏过潮湿的青砖时,裙角金线绣的孔雀翎羽在暗处泛着微光。地窖石门缓缓开启的瞬间,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数百只木盆中,珠蚌正吞吐着晶莹的黏液。
老珠匠佝偻着背在记录水纹,见我来了忙要跪下。我扶住他满是老茧的手,指尖触到一道新添的刀伤:"有人伤您?"
"前夜有贼人摸进来,老奴拼死护着种苗……"老珠匠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颤巍巍指向最里间的铁笼,"第九代雪珠蚌就剩这三对了。"
铁笼中的珠蚌通体雪白,蚌壳上天然生着冰裂纹。这是祖父当年从极北寒潭寻来的异种,十年才能育出一颗拇指大的明珠。我解下腰间羊脂玉佩递给管事:"去库房取天山冰玉,碾碎掺入池水。"
地窖外忽然传来喧哗,春莺快步出去查看,回来时脸色煞白:"沈云瑶在朱雀大街搭了高台,说要展示神迹!"
雨不知何时停了,暮色中浮起诡异的青雾。我们赶到时,沈云瑶正站在丈余高的檀木台上,身后竖着描金绣凤的锦缎帷幕。她手中捧着个鎏金宝匣,匣中明珠在暮色中泛着幽幽蓝光。
"此乃南海鲛人泪所化的夜光珠!"沈云瑶嗓音清越,染着丹蔻的指尖轻抚宝珠,"置于暗室可照一室明,佩之能保容颜永驻!"
人群发出惊叹,已有富商举起银票要抢购。我冷眼看着那"宝珠"上不自然的荧光,忽然注意到沈云瑶发间别着累丝嵌宝金凤簪——凤尾处缺了一颗东珠,正是三日前她摔碎青瓷花瓶时崩落的。
"且慢。"我轻喝一声,春莺立刻示意苏府侍卫清开道路。百姓们见云裳阁的徽记,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沈云瑶瞳孔微缩,却强撑着笑道:"苏小姐也要来请一颗神珠?可惜今日只拍卖十颗……"
我径自走上高台,月白披帛扫过她精心布置的锦缎。台下忽然有人惊呼,只见我发间明月珠在暮色中自然生辉,将沈云瑶手中"夜光珠"衬得如同鱼目。
"真正的明珠,光泽温润似月华。"我摘下鬓边明珠置于掌心,"而沈姑娘这些珠子……"突然扬手将茶泼向宝匣,十几颗"夜光珠"遇水竟开始溶解,流出荧蓝汁液。
人群哗然。沈云瑶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烛台。火焰顺着锦缎窜起的瞬间,我瞥见她袖中滑落的瓷瓶——上面贴着"磷粉"二字。
"快看!那些珠子烧起来了!"有眼尖的孩童大叫。只见沾了磷粉的锦缎遇火即燃,将沈云瑶准备的其他"宝珠"烧得噼啪作响,腾起刺鼻青烟。
青烟腾起三尺高时,朱雀大街已乱作一团。沈云瑶的湘妃色裙裾被火星燎出焦痕,她仓皇扯过半幅锦缎扑打火苗,发间金凤簪突然脱落,叮当一声滚到我脚边。
我俯身拾起簪子,指腹抚过凤尾处的东珠凹槽。本该镶嵌珍珠的位置,此刻却露出一枚刻着蝇头小字的金片,在火光中隐约可见"甲字陆号"字样——这是户部盐引的暗记。
"还给我!"沈云瑶尖叫着扑来,却被春莺用团扇抵住咽喉。台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八名黑衣暗卫不知何时已封锁街口,为首者举起玄铁令牌:"奉按察使令,查封珍宝阁一应账册!"
我退后两步避开飞溅的火星,将金凤簪收入袖中。春莺立刻会意,对着暗卫首领比了个特殊手势——那是苏家暗号,意为"盐铁要害"。对方瞳孔微缩,突然挥刀斩断正在燃烧的锦缎帷幕。
"小心!"惊呼声中,我被人拦腰抱起腾空掠上屋檐。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北凉质子拓跋律的银狼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拇指上的狼首扳指硌得我腰间生疼,正是三年前我亲手戴在他手上的信物。
"苏小姐好算计。"拓跋律的声音擦过耳畔,带着大漠风沙的粗粝,"借我的商路断她后路,用我的暗桩揭她老底,如今连王庭狼卫都要为你所用?"
我挣开他的怀抱,明月珠在檐角映出清辉:"质子殿下突然出现在火场,莫不是要为你的红颜知己解围?"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人群,沈云瑶正被官差押着往马车里塞,发髻散乱如疯妇。
拓跋律突然轻笑,摘下面具露出那道横贯眉骨的伤疤。这是当年为护我被刺客所伤,如今在月色下宛如新月:"苏明微,你明知我找了你三年。"
地窖中珠蚌吞吐的细微响动忽然在耳边回响。我攥紧袖中金凤簪,冰凉的盐引暗记刺入掌心:"殿下可知,您那位红颜知己伪造的盐引,足够让江南十三府换三次血?"
远处传来更鼓声,春莺在街角打出"事成"的烟火信号。拓跋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狼首扳指压住跳动的脉搏:"你要动三皇子的人,可想过苏家百年基业?"
"所以质子殿下是来英雄救美的?"我笑着抽回手,指尖故意划过他掌心旧伤,"可惜三皇子此刻应该正在别苑,欣赏您送去的天山冰玉呢。"
拓跋律瞳孔骤缩。当年我们在天山遇险,我为他剜骨疗毒用的寒玉匕首,如今正躺在他赠我的妆奁底层。而三皇子别苑暖阁里那座冰玉屏风,此刻怕是已经化成了一汪春水。
"你换了冰玉?"他猛然按住腰间弯刀,狼卫们瞬间弓弩上弦。我倚着飞檐轻笑,发间明月珠映着满地狼藉:"北凉王庭送来的聘礼单上,可写着三百车天山寒玉?"
一声惊雷突然炸响,春雨瓢泼而下。拓跋律的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忽然将弯刀归鞘,伸手拂去我鬓边雨珠:"苏明微,你比大漠最毒的蝎子还可怕。"
"不及殿下万分之一。"我推开他的手,任由春莺撑开二十四骨油纸伞。伞面绘着的孔雀翎羽在雨中舒展,与满地荧蓝磷粉相映成妖异的画卷。
三日后,按察司地牢。
沈云瑶的囚衣上沾着磷粉残迹,在昏暗烛火中幽幽发亮。我隔着铁栅注视她枯槁面容,春莺捧着的漆盘中,缺了东珠的金凤簪正在滴血。
"你知道这是什么。"我将盐引金片投入火盆,户部的特殊印记在火焰中扭曲,"三皇子用你的首饰夹带私盐凭证,东珠凹槽每日转动三次才能取出密信。"
沈云瑶突然扑到栅栏前,腕间铁链哗啦作响:"不可能!他说这是……这是现代密码锁……是独一无二的……"
"密码锁?"我示意狱卒打开牢门,绣鞋碾过她散落的长发,"你可知苏氏先祖百年前发明的九宫璇玑盒,要转动三十六道机关才能开启?"
春莺适时递上鎏金木盒,我指尖轻点数下,盒中弹出暗格。沈云瑶设计图上的"盲盒营销""饥饿营销"等字迹赫然在目,每张都盖着三皇子的私印。
"你以为穿越而来便能玩弄人心?"我抽出图纸扔进火盆,火舌瞬间吞没那些现代词汇,"三皇子早将你的奇技淫巧献给圣上,说你是海外妖女。"
地牢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大理寺卿亲自举着火把进来:"沈小姐,在珍宝阁暗室搜出三百张伪造盐引!"他身后衙役抬着的木箱中,磷粉与官印杂乱相陈。
沈云瑶突然发出凄厉笑声,染血的指尖抠进青砖缝隙:"你们这些迂腐的古人!若是放在现代……放在现代……"
"放在现代,金融诈骗犯也该判无期徒刑。"我起身抚平裙裾褶皱,明月珠在黑暗中漾开光晕,"对了,你那些河蚌里灌的萤石粉,让城南珠匠试出了七彩琉璃珠的制法,云裳阁下月的新品,还要多谢沈姑娘启发。"
霜白的月光爬上诏狱高墙时,我正用银刀剖开拓跋律的玄色衣襟。春莺举着的烛台突然爆了个灯花,火光摇曳间,他心口那道狰狞的旧伤泛着诡异青紫。
"小姐,大理寺的人半炷香后到。"春莺将烛台往右移了三寸,在墙上投出我们约定好的暗号。我指尖拂过拓跋律滚烫的胸膛,三年前埋入的银针正在皮下突突跳动,针尾系着的冰蚕丝已与血肉长在一处。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我忽然执刀划向自己手腕。春莺惊呼未出,我已将涌血的伤口贴上拓跋律的唇。当年天山寒潭里,是他先割开手腕喂我喝下狼血。
"苏……苏明微……"拓跋律喉结滚动间,忽然睁眼咬住我的手腕。狼一般的眸子在黑暗中发亮,他翻身将我压在榻上时,带着铁锈味的血顺着下颌滴落在我眉心。
春莺的袖箭已对准他后心,我抬手示意她退下。拓跋律的银发垂落在我颈侧,与三年前雪崩那夜般冰凉:"为什么换掉冰玉?"
"因为三皇子书房有块暖玉屏风。"我任他掐着我的咽喉,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银针处,"天山寒玉遇暖玉会产生无色无味的毒雾,这该问问你那好盟友。"
他瞳孔猛地收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黑血染透我的衣襟。我趁机抽出藏在袖中的银针,针尖挑着一缕冰蚕丝:"你每动用一次狼卫,银针就往你心脉进一分——三皇子没告诉你,他给的解药其实是催命符?"
地牢外忽然响起纷沓脚步声,我迅速将九宫璇玑盒塞进拓跋律怀中。盒盖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开始自行转动,当摇光星对准天枢时,暗格弹出一卷明黄帛书。
"先帝遗诏!"冲进来的大理寺卿扑通跪下,他身后举着火把的官兵霎时跪倒一片。帛书上朱砂御印鲜红如血,照亮了"传位于靖王"五个篆字——那是今上弑兄篡位时,声称早已焚毁的真相。
拓跋律突然大笑,染血的银发在诏狱迎风飞扬:"难怪三皇子要拉拢沈云瑶伪造盐引,原来是要筹军费谋反……"他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入无数淬毒弩箭!
春莺旋身甩出孔雀翎披风,金线织就的屏障堪堪挡住第一波箭雨。我扶起拓跋律撞开暗门,九宫璇玑盒在混乱中跌落,盒中突然迸射的银针将追兵咽喉尽数封死。
密道石阶沾满青苔,拓跋律的身体越来越沉。我摸到他后背插着的半截弩箭,黏腻的血浸透了我的广袖:"撑住,前面就是冰窖……"
"你果然……留着我们的暗室。"拓跋律气息渐弱,指尖却精准扣住我腰间玉佩。当年我们在苏府地下挖的密室,如今堆满了从天山运来的寒玉,正中的冰棺里躺着一位华服女子——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靖王妃。
我将拓跋律放进冰棺,寒玉瞬间将他伤口的黑血凝成冰珠。春莺正在密室四角点燃龙涎香,这是唯一能克制三皇子毒雾的。
"小姐,璇玑盒。"春莺递上沾血的木盒,北斗七星已全部移位。我咬破指尖将血滴入天枢星凹槽,盒底突然弹出半块虎符——可调动北疆三十万大军的玄铁虎符。
拓跋律在冰棺中发出梦呓:"微微……雪崩时……该让你先走……"
密室外突然传来巨响,三皇子阴鸷的笑声穿透石壁:"好一对亡命鸳鸯!可惜今夜之后,北凉狼王与江南商女都要葬身……"
我猛地扯开冰棺暗格,三百枚七彩琉璃珠倾泻而出。这是用沈云瑶的萤石粉改良的霹雳弹,遇火即爆。春莺同时掷出火折子,爆炸气浪掀翻密室顶棚的瞬间,我看到了漫天星河。
硝烟散尽时,拓跋律的狼卫已将三皇子按跪在地。我踩着满地碎玉走到他跟前,明月珠映出他扭曲的面容:"殿下可知,您书房那块暖玉,是从沈云瑶枕边搜出来的?"
三皇子突然暴起,却被拓跋律的弯刀贯穿掌心钉在地上。我俯身拾起他掉落的玉珏,上面刻着的凤纹与沈云瑶的金簪如出一辙:"您送给沈姑娘的定情信物,是用南疆蛊玉雕的吧?戴着它的人会渐渐疯癫——就像沈姑娘当街发狂的模样。"
"不可能!"三皇子目眦欲裂,"那是能操控人心的神玉……"
"确实能操控人心。"我将玉珏扔给春莺,"毕竟是用九百九十九个处子心头血养出来的——您去年献给圣上的长生丹,主料不就是这个么?"
拓跋律突然吹响狼哨,北疆特有的苍鹰掠过夜空,爪间金筒掉落在地。大理寺卿颤抖着展开密报,突然瘫软在地:"圣上……圣上呕血昏迷,太医说是丹毒!"
我看向拓跋律,他心口的银针不知何时已被逼出。月光下,他掌心的狼首扳指与我的明月珠同时泛起荧光,照见密室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暗纹——那是苏氏百年经营的脉络图,从江南盐场到北疆铁骑,最终汇聚成九爪龙纹。
密室内寒雾缭绕,冰棺中的靖王妃面容开始龟裂。我抚上自己与她一模一样的眉眼,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二十年前靖王妃诞下双生女,为避追杀将次女与北凉圣女调换。真正的苏明微三岁夭折,而我,是顶着商女皮囊的北凉狼族圣女。
"原来你才是龙脉钥匙。"拓跋律的弯刀抵住三皇子咽喉,狼卫已将密室围得铁桶般严实。他掌心血珠滴落在我手中虎符上,玄铁突然迸出刺目金光。
墙壁龙纹开始游走,九爪金龙在寒玉映照下竟似活了过来。我发间明月珠突然炸裂,碎玉中滚出一枚血色玉珏,与三皇子那块蛊玉严丝合缝地嵌在一处。
"不要!"三皇子嘶吼着扑来,被拓跋律一脚踹在龙纹机关上。地面轰然开裂,万丈深渊中升起青铜祭台,九根盘龙柱锁着玄铁链,正中央的凤冠浸在血池里,与我梦中景象分毫不差。
春莺突然撕开裙裾,露出腰间狼图腾——她是北凉安插在苏家十八年的暗桩。此刻她跪捧凤冠,用狼族古语吟唱:"以圣女血启天门,以狼王魂镇龙脉……"
我握住拓跋律的手按在祭台凹槽,我们的血交融成奇异金红。凤冠突然腾空而起,万千亡魂尖啸声中,三皇子浑身血管爆裂,化作血雾被龙纹吞噬。沈云瑶的尖笑从深渊传来,她竟不知何时挣脱镣铐,举着磷粉罐扑向龙柱。
"你们永远不懂科学!"她癫狂地点燃火折子,"穿越者才是天命……"话音未落,磷火触到龙柱表面的萤石粉,整个地宫瞬间被七彩光雾笼罩。我趁机将凤冠扣在发间,拓跋律的狼首弯刀同时劈开祭坛。
地动山摇间,龙脉终于完全苏醒。我望着在光雾中渐渐透明的沈云瑶,举起虎符轻笑:"你说得对,这世间确该有科学——比如,火药配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时,拓跋律用狼族大氅裹住我滚出地宫。我们身后,尘封百年的皇陵轰然洞开,玉阶尽头龙椅上端坐着栩栩如生的靖王遗骸,掌中诏书赫然写着:"吾女明微,当承大统。"
三年后,朱雀大街。
春莺抱着小世子挑选珠花,云裳阁新出的琉璃簪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茶楼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女帝陛下剑指昏君,那明月珠化作玉玺从天而降……"
二楼雅间,拓跋律将我抵在雕花屏风上,狼首扳指硌得后腰生疼:"陛下昨日驳回北凉求亲国书,是嫌聘礼不够?"
我咬开他衣襟叼出虎符,望着窗外太平盛世轻笑:"狼王殿下不如想想,如何解释你安插在御书房的十二个暗桩……"
窗外突然飘起细雪,落在我们交缠的白发与银发上。春莺的惊呼从街面传来,小世子正用七彩琉璃珠炸鱼玩——用他娘亲改良的"烟花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