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五月,还未到盛夏,阳光却好似一团灼灼燃烧的烈火,无孔不入地烘烤着大地。树上的蝉鸣嘶喊得近乎疯狂,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正值午后时分,暑气蒸腾,整个世界都被这酷热烘得绵软无力。母亲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指着面前那一堆铜钱,吩咐... 掌趣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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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五月,还未到盛夏,阳光却好似一团灼灼燃烧的烈火,无孔不入地烘烤着大地。树上的蝉鸣嘶喊得近乎疯狂,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正值午后时分,暑气蒸腾,整个世界都被这酷热烘得绵软无力。

母亲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指着面前那一堆铜钱,吩咐我仔细数清数目。那些铜钱被随意地堆放在一块粗布上,层层叠叠,沾染着人们劳作后的汗渍,散发着一股咸涩的味道。每一枚铜钱在挪动时,都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专注地数着,一枚、两枚……当槐树籽“啪嗒”一声落在我后颈时,我正好数到第九十九枚。那些铜板在粗布里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我不经意间发现,每枚铜钱的背面都刻着歪歪扭扭的姓名——“王铁柱”“李有田”“赵金锁”……这些名字的主人,正是今早蒙着眼,神色匆匆进出竹楼的男人们。

自我有记忆起,姐姐就一直被困在后院那间屋子里,十几年如一日,几乎从未迈出过门一步。不仅如此,姐姐还严禁我踏入后院半步。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有一些人鬼鬼祟祟地来到我家,与母亲低声交谈几句后,母亲便会领着他们向后院姐姐的屋子走去。

小时候的我,对后院那间屋子充满了无尽的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被如此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那扇紧闭的门后?终于,有一次,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溜进了后院。还没等我靠近那间屋子,就被眼尖的母亲抓了个正着。那次,母亲毫不留情地狠狠打了我一顿,那刻骨铭心的疼痛,让我自此对后院充满了恐惧,再也不敢轻易涉足。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透过墙缝朝后院望去。只见姐姐正在屋内梳头,那把乌木梳卡在了打结的发梢,怎么也梳不下去。姐姐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后猛地用力一扯,几根乌黑的头发被扯落,轻飘飘地落在窗台的粗瓷碗里。那只粗瓷碗摆在窗台上,碗壁凝着一层黑红色的垢,看上去黏腻厚重,,像是陈年的血迹混合着香灰,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

"阿树!"母亲在灶房喊第三遍了。我慌忙把铜钱塞进裤兜,准备起身去灶房帮母亲烧饭,起身时撞翻了竹篓,晒干的槐花洒了一地。那些惨白的花瓣沾上我的布鞋,怎么蹭都留着月牙形的印子。我赶紧把竹篓扶起来,有手忙脚乱收拾好槐花,这要是让母亲看到了,该挨竹板了。

来到灶房,母亲头也不抬吩咐我一句,“去供销社买点大盐来,家里大盐没多少了。出去的时候别关门了,屋里烟大。”我默默地敞开门,拿块半截砖头掩住门扇,转身出门去供销社。

我家坐落于村子的最北边,位置有些偏僻。若要去供销社,必须得穿过一条狭窄的小胡同,老人们都称它为“狗儿蛇巷”。这村子并不大,走过那条幽深的小巷,便能看到村子正中央庄严肃穆的祠堂。而供销社,就安静地坐落在祠堂的南边。

我像往常一样去供销社买大盐。当我手里提着新买的大盐,刚从供销社走出来的时候,一阵奇异的铃铛声,冷不丁钻进我的耳朵。这声音清脆又独特,和村里那些牛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的沉闷声响截然不同。

我下意识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灰布衫的人,静静地站在祠堂门后的老槐树下,盯着老槐树的枝干出神,他看上去颇有几分云游四方的先生模样,身形消瘦,气质不凡。那阵神秘的铃铛声,正是从他腰间传来的。仔细瞧去,铃铛上缠着已经褪色的五色丝绦,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此刻,他正伸出手,手指缓缓地拂过老槐树树皮上那些虬结盘绕的瘤疤,动作轻柔又专注,似乎在探寻着什么。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突然转过头来望向我,眼神深邃而神秘,缓缓开口说道:“小友,你家里是不是有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急切的呼喊打断。“外乡人莫碰神树!”只见村长从祠堂里急匆匆地冲了出来,手中那把豁口的镰刀上,还滴滴答答地沾着新鲜的鸡血。村长姓尹,平日里就严肃威严,此刻更是满脸怒容。他伸出那只犹如枯藤般干瘦却有力的手,一把紧紧抓住了这位先生的腕子。

就在这一瞬间,我眼尖地瞧见,那位先生的掌心突然闪过一道金线。我赶忙定睛细看,原来竟是一条首尾相衔的赤蛇刺青,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游动起来,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

看村长的样子,应是刚杀完鸡,用鸡血给祠堂上供,这种事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起初还有好奇的人问这是什么仪式,村长却也从来不说,只说是保护村子延年益寿的法子,多说犯忌讳,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问了。

此时村长抓着云游先生的手腕子,猛地一把将他拉到离老槐树十来米远的地方,骂道:“你这外乡人好不规矩!这是我们村里的神树,只有我们村里自己人才可以碰,外乡人碰了,惹得神树发威,不光要给我们村子招来血灾,弄不好你自己都得暴毙而亡!快滚快滚!”

云游先生见此情形,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就此借坡下驴,赶紧跟村长陪了个不是,之后转身往北走去了,正好也要经过狗儿蛇巷。

我还在想刚才这位云游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追了上去,问那人:“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话说一半怎么就要走了?”

云游先生听到我问话,放慢脚步,与我同行,缓缓说道:“小友,刚才观你骨相,你今年应当是十五岁,且你的生辰应是七月,七月流火,太阳星落命,本该是至阳至刚的命格,但你面相却隐忍厚重,与你本身命格正是相反。”

云游先生摸了摸下巴上还留有的一缕胡须,沉思片刻,接着说道:“天命既定,难以更改,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阳宅和人事上,观小友并非德行有亏之人,如此看来,定是阳宅上出的问题了。”

这云游先生说的话,云里雾里,我学问又不高,没搞明白,就直接问道:“你倒是说点我能听懂的啊!我家里养着 什么?”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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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先生的话,吓得我一个激灵,我家怎么可能会有鬼呢?再说这是世界上谁见过鬼,鬼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呢!

云游先生见我不信,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着,很快就走到了我家附近,他抬头看去,指着我家说道:“此地阴气缭绕,想必这就是小友你家了吧?”

我有些纳闷,他怎么知道这是我家的?为了验证这个云游先生是不是个江湖骗子,我故意说:“这可不是我家,你说错了,这是我三爷家。”

那云游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没反驳什么,反而拿出一张黄纸,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掐剑诀,用指甲在黄纸上凭空划了几下,黄纸上只留下一点指甲划过的痕迹。云游先生转身把黄纸交给我,说道:“小友你还没去过你家后院吧!此事也算因你而起,你我在此遇见,算是你我有缘,若是助你渡过此劫,也算一件不小的功德。”

“黄符里有贫道留下的一丝道力,可保你一丝清明,贫道打算在此地住上一些时日,待此间事了,再做打算。期间若有邪乱作祟,可到村东来寻贫道。”

说完,云游先生转身又朝东边去了,我拿着黄符,想了想,这东西带在身上总没有坏处,也便没有当回事,径直回家去了。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母亲神色略有不悦,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云游先生的事告诉母亲,便扯了个谎,说路上拉稀了。母亲也就没有多问。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闻到了槐花香。

姐姐赤足站在虬结的树根上,褪色的红绸缠住她的脚踝,在月光下泛着淤血般的紫。我看向姐姐的手腕,那里缠着一串铜钱,一共七枚。七枚铜钱相互碰撞的叮铃声竟是从地底传来,每响一声,老槐树的根须就蠕动一寸。

"你闻到了吗?"姐姐抬起手腕,腕间垂落的铜钱串突然长出青苔,"是母亲梳头用的桂花油。"她的指甲缝里渗出琥珀色的黏液,滴在铜钱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我有些害怕,刚想后退,却发现我的影子被树根钉在原地。那些刻着人名的铜钱开始渗血,王铁柱三个字在血泊中扭曲成蛇形。姐姐的裙裾突然燃起幽蓝的鬼火,火舌舔舐之处,露出裙下森森白骨,再看向姐姐的脸和身体——那分明是具套着嫁衣的骷髅!

"来找我..."骷髅的下颌骨开合间,飘出一阵重叠的女声。我怕的不行,再看去骷髅每根肋骨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绸,绸布末端连着树根深处无数具白骨。

地面突然塌陷。我坠入树根交织的深渊,腐臭的铜钱砸在我身上。在即将触底的瞬间,我的身体停止了下坠,悬再空中,我看到十八盏白灯笼悬在头顶,每盏灯罩上都用血写着"囍"字。灯笼映照下,密密麻麻的檀木牌位在洞壁上若隐若现,最新那块的朱漆尚未干透,隐约可见"林氏阿芸"的字样。

"阿树!"

母亲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剪刀,硬生生地将我从深沉的梦境中剪断。我猛然从床上坐起,冷汗顺着脊椎流进粗布裤腰。借着清冷的月光,我瞧见枕边散落着几枚铜钱。它们沾染了汗水,在月色下泛起一层诡异的油光,仿佛被附上了某种神秘的魔力。我颤抖着伸出手,捡起最上面的那枚铜钱。凑近一看,铜钱背面新刻的“丁卯年七月初七”字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惊悚。

窗外传来枝叶摩擦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悄窥视着我。我下意识地朝窗外望去,老槐树最粗的枝桠上,不知何时多了条三指宽的红绸。那绸布在夜风中舒展,露出半幅褪色的符文——正是母亲每月初七系在竹楼门闩上的样式。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母亲的身影悄然出现。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床边,拿走了我身边的铜钱,动作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随后,她伸手扶我重新躺下,轻声安慰道:“做噩梦了吧!没事的,不过是个梦而已,不是真的,快睡吧!”说着,母亲细心地给我掖好被子,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回自己房间去了。

方才这个梦境太真实了,我翻来覆去半个时辰都没有睡着,索性穿衣起身,坐在窗台上,看向南边的老槐树。今天的月色很亮,老槐树已经生长了千年,巨大的树冠整个村里任何一家都能看到,一阵风吹过,树冠摇晃起来,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突然,一条红色的蛇从我脚边爬过去,那鲜艳的颜色,就像白天遇见的那位云游先生手上的刺青一样,我赶忙躲闪开来,摸了一下裤兜,还好,那枚黄符还在。想起白天云游先生说的话,我愈发好奇后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真的有鬼吗?可如果有鬼的话,村里那些男人们和母亲阿姐都去过,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我低头看了一眼黄符,又看了看母亲房间的方向,母亲已经睡下了,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干脆趁这个机会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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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如水的月色,我悄悄来到后院墙边。双手攀着粗糙的墙面,费力地翻了过去,落地时尽量放轻脚步,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打破这片宁静。后院呈一字排开,连着四个房间。阿姐住在最东边的屋子,思来想去,我决定先从最西边的那间入手。

我缓缓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门。“吱呀”一声,门轴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惊得我心跳陡然加快。待门完全打开,一间还算秀气的闺房映入眼帘。屋内,摆放着一个陈旧的梳妆台,样式古旧,带着明显的二三十年前的风格。木质的台面已失去了往昔的光泽,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划痕。

在梳妆台下方,有一个略显陈旧的嫁妆箱子。我猜测,这或许是母亲结婚时从娘家带来的物件。怀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我蹲下身子,轻轻打开箱子。箱子里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最底层,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静静躺在那里。这张照片脆弱不堪,岁月的痕迹在它上面刻下了无数斑驳的印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过去的漫长时光。

当我拿起照片的那一刻,目光瞬间被吸引住。照片上的场景既陌生又隐隐透着熟悉。一座古朴而神秘的祭坛矗立在村落的中心,坛身由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散发着古老而庄重的气息。祭坛四周,密密麻麻围满了人群,他们神色凝重而神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比庄严的仪式。

在祭坛的正中央,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静静伫立。那红衣色泽鲜艳夺目,即便历经岁月洗礼,依旧不减当年的艳丽。我的心猛地一紧,目光紧紧锁住照片上的女子。她的脸庞被一块红布遮住,看不清全貌,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让我心头一震。那双眼眸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而在照片的另一边,我居然看到了我的母亲,那时候的母亲比现在年轻很多,肚子挺立着,明显怀孕了,照片里母亲正将一串红绳系在一个少女的颈间,那串红绳与现在姐姐手腕上的如出一辙,那就是说,这是姐姐小时候,那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了吧?

我不禁陷入沉思,这张照片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是不是就是母亲一直以来讳莫如深、不愿提起的过去?而姐姐,她在这一系列神秘事件中,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此刻,我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平日里看似平静祥和的村落,实则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我和姐姐,似乎早已不知不觉地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无法逃脱的宿命漩涡之中 。

子时的梆子声,悠悠扬扬地响了七下。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宛如重锤,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我紧紧攥着云游先生给的黄符,手心里已满是汗水,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这一连串错综复杂的谜题,如同乱麻一般,在我脑海里肆意纠缠,挥之不去。究竟谁能为我揭开这些谜团,告诉我答案?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我又究竟能信任谁呢?

满心的困惑与不安,让我不敢再多停留片刻。我轻手轻脚地慢慢往后退,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缓缓退出了屋子。再次来到后院墙边,我手脚并用,翻过墙去,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那些离奇的画面和疑问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搅得我心烦意乱,就这样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我迫不及待地翻身起床,此时母亲应该还未起身。我朝着母亲房间的方向,远远地喊了一句:“娘,我去地里拾柴啦。”说完,不等母亲回应,我便背起箩筐,匆匆出了门。

然而,我并没有朝着地里的方向走去。我心里清楚,想要解开心中的谜团,或许只有一个人能帮到我——村东的那位云游先生。

出了村子往东走,没多远便是一条潺潺流淌的河。河面上,架着一座三米宽的石头桥。这座石桥年岁已久,桥身爬满了青苔,记录着岁月的痕迹。我快步走上石桥,不经意间往桥下看去,果然,昨天遇到的那位云游先生正静静地坐在桥下打坐。他身着那件熟悉的灰布衫,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整个人仿佛与这清晨的山水融为一体,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

“道长?”

我压低声音,试探性地轻轻喊了一声。

只见道长原本静坐着的身躯微微一动,看样子他早就醒着。他转头看向我,目光平和淡然,见到是我,随即缓缓起身,对于我的到来,他似乎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道长,你昨晚就是在这里歇息的吗?”我望着他,眼中满是关切与好奇。

道长微微一笑,洒脱地解释道:“贫道已然辟谷,行走江湖这些年,风餐露宿乃是常事,这点艰苦算不得什么。”

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那如潮水般翻涌的疑惑,急忙问道:“道长,你昨天说我家有鬼,这究竟是何意?我家当真闹鬼不成?”

道长洒然一笑,神情悠然,缓缓说道:“我所说的鬼,并非你所理解的那种孤魂野鬼,而是人心鬼蜮的鬼啊。”

见我一脸茫然,显然还是没能领会其中深意,道长接着耐心解释:“你们这个村子,依贫道观察,以往年轻夭折的女子怕是不在少数。村子正中央那棵千年槐树,素有‘槐宅’一说,乃是供鬼魂栖息的阴宅所在。祠堂建于槐树下,想必是有风水先生指点过,这本是顺应常理之举。然而,贫道昨日仔细观察,此槐树遮天蔽日,阴气浓郁至极,已然超出了祖荫庇佑的范畴,而是聚阴成煞。照此情形发展下去,不出几年,这个村子恐将沦为一处凶地。槐树是根源所在,而你家后院则是这股阴气的外在显现之处。也就是说,倘若无人出手加以干预,你阿姐恐怕也难逃夭折的厄运,最终会与那老槐树融为一体。”

道长提及的那些风水玄理,于我而言晦涩难懂,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我唯独清晰地听懂了一件事——姐姐会死。姐姐虽说自幼便被关在后院,与我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我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对我的疼爱。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姐姐遭遇不测?心急如焚的我赶忙追问:“道长,那可有解决的办法?”

道长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说道:“问题的关键固然在老槐树上,但究其根本,还是人心作祟。要想化解这场危机,倒也并非毫无办法,只是……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情。”

“什么事?”我不假思索,急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决然。

道长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我毕竟不是本村人,贸然行事难免惹人注目。你寻个四下无人的时候,前往老槐树和祠堂那里查看一番,瞧瞧里面供奉着哪些人的牌位,尽可能将所有细枝末节都记在心里,而后回来告知我。尤其要着重留意老槐树的树根位置,切莫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我牢牢记住了道长的每一句话,连声道谢之后,便匆匆赶回了家。

当晚,子时一刻,万籁俱寂。我估算着母亲早已沉沉睡去,便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点声响。穿戴妥当后,我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家门,径直朝着老槐树的方向奔去。一路上,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更添几分阴森与孤寂。

不多时,我来到了祠堂前。只见祠堂大门紧闭,已然上了锁。从门缝中透出些许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闪烁。我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祠堂的窗户,手脚并用地翻了进去。

我已经很多年未曾踏入这祠堂了。自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便离世而去,母亲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我和姐姐拉扯长大。在这个传统守旧的村子里,没有男人支撑的家庭,总是备受他人的冷眼与轻视。就连进祠堂参拜祖先这样的事,村长都面露嫌恶,不太乐意应允。

此刻,我置身于祠堂之中,望着那一排排整齐摆放的牌位。其中,村长家的牌位数量最多,占据了显眼的位置。村长在村里有权有势,他家祖祖辈辈积累下来,家底雄厚,家大业大。我细细端详着那些牌位,不经意间,竟发现了一个异样之处——村长家的牌位,每一个都微微有些倾斜,并非端正地朝南摆放。我顺着牌位倾斜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祠堂前的那棵老槐树。这其中难道暗藏着什么玄机?

刹那间,我猛地想起道长交代的话,要着重留意老槐树的根部。于是,我赶忙走出祠堂,来到老槐树下。我围着老槐树缓缓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查看,然而,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

老槐树的树干很粗,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环抱,它的根部缠绕虬结,错综复杂,难道,老槐树的根下面有问题?

我蹲下身,双手用力扒开老槐树根部地上的砖。那些砖缝间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每挪动一块砖,都伴随着沉闷的“咔咔”声,仿佛是老槐树在发出不满的低吟。

好不容易清理完砖块,我又用双手开始挖开下面的泥土。泥土黏糊糊的,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随着挖掘的深入,我的心跳愈发急促,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笼罩着我。

终于,在挖到差不多半米深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被泥土掩埋的空间,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牌位。我小心翼翼地拂去牌位上的泥土,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名字出现在眼前。这些名字有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却无一例外全是女人的名字。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牌位。她们都是谁?为什么会被埋在老槐树的根部?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炸开。我拿起其中一个牌位,上面刻着“李瑶”,牌位的边缘已经磨损,看样子年代颇为久远。再拿起另一个,“张翠儿”,同样也是饱经岁月的痕迹。

这些女人,她们在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她们的牌位会被如此隐秘地放置在这里?难道这就是道长所说的人心鬼蜮?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我深知,这些牌位背后,必定隐藏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而这个秘密,似乎与村子里的种种诡异现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我默默记下这些牌位上所有的名字,又划了好长时间把老槐树根部恢复原样,看天色已经快到寅时了,我直奔村东而去。

匆匆赶到村东,远远便瞧见道长依旧如昨日那般,在桥下静静打坐。我急忙奔至桥下,气喘吁吁地喊道:“道长!”

道长缓缓睁开双眼,抬眸看向我,目光平静且深邃,仿佛洞悉一切。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便迫不及待地将在老槐树根部发现众多女人牌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道长。

道长听完,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地思索片刻后说道:“这大概是某种祭祀仪式。”我接着补充道:“在这些女人的名字当中,有两个比较特殊,一个是谢萍萍,一个是赵金莲。这两个姓氏在你们村都仅有一家,所以这两个女人的事情他们可能知道。而且,赵家的赵金锁前天还去过我姐姐的屋子。”

道长神色严肃,缓缓说道:“这其中的缘由目前还难以断定。你明日去这两家打听一下当年的事,或许能有所收获。”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道长的话牢记于心。可一想到母亲,我不免有些担忧,若回去太晚,定会引起她的疑心。于是,我向道长告辞后,便匆匆往家赶去。

回到家中,四周一片寂静。母亲房间没有动静,想来是没有发现我出去了一趟。我赶紧躺下,渐渐困意终于袭来,我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一亮,我便早早起床。简单洗漱过后,我怀揣着满心的疑惑与不安,准备出门去探寻真相。迈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楚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无论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 。

我怀揣着紧张与期待,首先来到了赵家。赵金锁家的院子不大,柴门半掩着,我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金锁叔,在家吗?”我提高音量喊道。

片刻后,赵金锁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你这娃,咋跑到我这儿来了?”

我鼓起勇气,开门见山地问道:“金锁叔,我想问问关于谢萍萍和赵金莲的事儿,还有老槐树底下那些牌位……”

赵金锁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得阴沉起来,他皱着眉头,语气生硬地说道:“小孩子别打听这些事,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赶紧回家去!”说完,他便转身往屋里走去,不再理会我。

我满心失落,无奈之下,只好离开了赵家。但我并没有放弃,转而前往谢家。

谢家的房子显得格外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看就许久未曾打理。我走进屋子,一股陈旧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子正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

“老人家,您是谢家爷爷吧?”我轻声问道。

老头子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声音沙哑地说:“是,你这娃找我有啥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爷爷,我想知道关于谢萍萍的事,还有村里一些奇怪的事儿……”

谢家老头子沉默了许久,仿佛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他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唉,反正我也快入土为安了,临死之前,这个秘密就告诉你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这个村子,每过18年就要选出一个太阴星入命的女子。这女子从小就得养在闺房里,不许见外人,说是怕冲撞了什么。等到她18岁生日那天晚上,就要举行‘神女祭’仪式。”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仪式上,要让女子穿上红色的衣服,用浸过蛇血的布条蒙上她的眼睛,然后由村长出手,用尖刀刺进女子的心脏。流出来的心头血,浇灌给老槐树。他们说,老槐树吸收了这女子的灵魂为养分,就能保佑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平平安安。”

我听得毛骨悚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谢家老头子苦笑一声,接着说:“谢萍萍就是我的女儿啊……当年,他们就是这样把她给……”他的声音哽咽了,眼角流下浑浊的泪水。

“那赵金莲呢?”我急忙问道。

“赵金莲是赵金锁的妹妹。”谢家老头子擦了擦眼泪,“赵金锁去你家,是要取你姐姐的几滴血,混着灶房锅底下的灰,揉在一起,埋于院子里的地下,就能免受灾厄。哼,都是些荒唐的迷信!可这些人却深信不疑,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

听完谢家老头子的话,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与悲凉。原来,村子里看似平静的表象下,竟隐藏着如此残忍血腥的秘密。而姐姐,此刻正身处这可怕的阴谋之中,我必须想办法救她……

我今年15岁,姐姐大我三岁,也就是十八岁,姐姐是五月十八的生日,距离他们说的“神女祭”也没多少时间了。

我心急如焚,一路狂奔回家。冲进家门的那一刻,母亲正在堂屋做针线活,看到我满脸焦急的模样,她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娘!”我大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都知道了,关于‘神女祭’的事!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母亲的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针线活儿差点掉落。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愧疚,还有深深的悲哀。

沉默良久,母亲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儿啊,你爹死得早,他临走前唯一的念想,就是给咱们家留个传宗接代的。‘神女祭’选中你姐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母亲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当时,负责‘神女祭’的那个风水先生言之凿凿地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男孩。他还威胁说,如果不答应‘神女祭’,不光我肚子里的男孩保不住,整个村子都不会再容下我和你姐姐。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到这里,母亲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娘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被迫答应他们。娘不让你去看你姐,也是想着你们感情越深,等到那时候你就越难过。这些年,娘心里一直都不好受,每天都在愧疚,觉得对不起你姐姐……”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母亲的哭诉,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一方面是丈夫临终的遗愿,一方面是对女儿的愧疚,还有来自整个村子的压力,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该承受了多少痛苦和煎熬啊。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成为这场荒谬祭祀的牺牲品。我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对母亲说道:“娘,我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我绝不能让姐姐有事。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场‘神女祭’!”

母亲抬起泪眼,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

我火急火燎地找到道长,将从谢家老头子那里得知的一切以及母亲告诉我的隐情,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讲给道长听。说完之后,我满眼期盼地望着道长,急切地问道:“道长,到底怎样才能阻止这场可怕的祭祀啊?”

道长神色凝重,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这场祭祀延续多年,症结的根本还是在人心呐。村民们深受封建迷信思想毒害,想要彻底阻止,单靠你我二人远远不够。我们需要联合那些家中有女子在祭祀中牺牲的家人,大家齐心协力,打破这延续已久的封建迷信,才有希望。”

听闻道长所言,我虽觉困难重重,但一想到姐姐的安危,便立刻打起精神,坚定地点点头。

随后,我和道长再次来到谢家。谢家老头子正坐在门槛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见到我们前来,他缓缓起身。我将道长的计划告知于他,谢老头子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他长叹一声道:“反正我也快死了,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放不下我那可怜的女儿。如今能有机会做点什么,给女儿一个交代,我愿意帮你们!”

有了谢老头子的支持,我们的队伍算是有了开端。紧接着,我和谢老头子一同去找赵金锁。当我们踏入赵家院子时,赵金锁看到我们,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转身就想往屋里走。

“金锁叔,你别走!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我赶忙喊道。

赵金锁停下脚步,背对着我们,闷声说道:“有啥好谈的,我不想再提那些事。”

谢老头子走上前,拍了拍赵金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金锁啊,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又何尝不是呢?咱们的亲人都是这荒唐祭祀的受害者。如今这孩子和道长想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切,难道你就不想为你妹妹讨个公道吗?”

赵金锁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哽咽着说:“可我妹妹,那是为了村子啊,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我又能怎么样,我宁愿死去的人是我!”

道长闻言道:“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这便对吗?对与错是谁来界定的,是老天爷吗?老天爷亲口说过你妹妹死了村子就会太平吗?狗屁!就是你们一个个不反抗不作为,听了那些人的胡说八道,才害死你妹妹的!”

赵金锁怔在原地,喃喃道:“道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道长你是说,当年我妹妹就算不献祭,也没有任何灾厄发生是不是?是不是?”

道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没办法保证你们村子永远没有灾祸,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村里这些少女的献祭,非但不会给村子带来福报,反而会给村子带来更多的灾难!”

许久,赵金锁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些年我心里也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原来都是我的错,这次,我跟你们一起,绝对不能让金莲的悲剧重演!”

接下来,我、道长、谢老头子还有赵金锁,挨家挨户地走访那些家中有女子被献祭过的人家。每到一处,我们都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讲述这场祭祀的残忍与荒谬。起初,有些人家心存顾虑,害怕得罪村长和其他村民,但在我们的耐心劝说下,他们纷纷被打动,决定加入我们。

待集齐所有被献祭过女子的人家后,我们浩浩荡荡地前往村长家。此时,村子里不少人听闻动静,也纷纷围拢过来。

众人来到村长面前,我挺身而出,大声说道:“村长,我们今天来,是要向你讨个说法!这所谓的‘神女祭’,不过是一场害人的闹剧!”

村长脸色阴沉,怒喝道:“你们懂什么!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为了保佑村子平安!”

这时,道长向前一步,神色庄重地说道:“村长,这祭祀仪式并不会给村子带来庇佑。以活人献祭,有伤天和,违背天理伦常。如果再不制止,不光村子得不到庇佑,这些年的老槐树地下积累的阴煞越来越多,很快这个村子就会成为一片凶地,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活着走出村子!”

此话一出,那些平日里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纷纷倒向我们这边,七嘴八舌地吆喝着让村长给个说法。现场气氛越发紧张激烈,压抑的情绪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赵金锁双眼通红,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猛地抄起一根粗壮的榆木棍子,高高举起,口中怒吼一声:“干你祖宗十八代,还我妹妹的命!”伴随着这声怒喝,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村长狠狠砸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村长毫无防备,被这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旁边的乡亲们见状,赶紧一拥而上,死死拉住赵金锁,生怕他一时冲动真的将村长打死。赵金锁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我妹妹死得那么惨,都是他害的,我要他偿命!”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此时,道长神色镇定,高声问了一句:“你说献祭能保村子平安,那老槐树地下的牌位里面,为什么独独不见尹姓的女子?难不成因为你是村长,你家族中的女子就不能献祭?”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投入人群之中,瞬间激起千层浪。围观的乡亲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炸开了锅。大家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愤怒与质疑。

“对啊,凭什么尹家的女子不用献祭!”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种猫腻,这村长太黑心了!”

众人义愤填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冲向老槐树根部,开始疯狂地挖掘起来。不多时,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牌位重见天日。大家纷纷捡起牌位仔细对照,果然,翻遍了所有牌位,都没有发现一个姓尹的女子。

真相大白,村民们积压已久的愤怒彻底爆发,纷纷咒骂起村长来。“你这个混蛋,欺骗了我们这么多年!”“还我们女儿,还我们亲人!”叫骂声此起彼伏。

有几个性子最为暴躁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冲上去对着倒地的村长拳打脚踢。村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不断求饶,可此时的村民们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去。

现场一片混乱,眼看村长就要被活活打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位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匆忙赶来,他们大声呼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在长辈们的苦苦劝阻之下,村民们这才渐渐停下手来,可每个人的眼中依旧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村长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头发也凌乱不堪。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愤怒的众人,声音微弱却又带着一丝绝望地说道:“我……我当年也是听信了那个风水先生的鬼话啊!他说只要按照这‘神女祭’的法子,村子里其他姓氏就会慢慢凋零衰败,我们尹姓就能一家独大……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这么做了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怒骂。有人喊道:“你这混蛋,就为了你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无辜女子的性命!”

村长泪流满面,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我知道我罪大恶极,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孩子们……如今,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只求各位乡亲,看在同村一场的份上,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村长!”有几个心软的妇女忍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村长竟然会选择自杀。刚刚还群情激奋的场面,此刻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村长微弱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长辈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人都已经这样了。他虽然罪不可恕,但他家人是无辜的,就按他说的,别为难他家人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毕竟,此刻村长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再去追究他家人的责任,似乎也没有太大意义。

神女祭既已落幕,笼罩在村子上空多年的阴霾似乎也随之渐渐消散。我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终于缓缓落了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道长静静地站在老槐树下,目光凝重地望着那一堆承载着无数冤屈的牌位。良久,他转过身,对着围聚在四周的村民们说道:“这些女子皆因这荒谬的祭祀含冤而死,她们的冤魂恐怕至今仍不得安宁。老道决定做一场法事,为她们超度,让她们能早日脱离苦海。”

村民们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经历了这么多事,大家都希望那些逝去的女子能够得到安息。

于是,道长开始忙碌起来。他在老槐树下摆上供桌,放上新鲜的水果、香烛等祭品。随后,他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围着牌位缓缓踱步。村民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神情肃穆,没有人说话,只有道长低沉的诵经声在空气中回荡。这一刻,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

法事进行到高潮时,道长拿起火把,点燃了牌位。火焰熊熊燃起,照亮了周围人的脸庞。火光中,那些牌位渐渐化为灰烬,仿佛带着女子们的冤屈一同飘散。

做完这一切,道长望向那棵老槐树,说道:“这棵老槐树,多年来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与罪恶,已然成了不祥之物。留着它,始终是个隐患。不如趁此机会,将它烧掉,也算是彻底斩断过去的孽缘。”

众人听后,没有异议,一致同意了道长的提议。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主动找来干柴,堆放在老槐树周围。随后,有人点燃了柴堆,火势迅速蔓延,很快便将老槐树包围。

火焰冲天而起,老槐树在烈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发出最后的挣扎与哀号。随着大火的燃烧,老槐树的枝叶逐渐被烧焦,树干也开始慢慢坍塌。

看着老槐树在火中渐渐消失,村民们的心中百感交集。这棵树曾经是村子的象征,却也见证了无数的悲剧。如今它的消失,意味着那段黑暗的历史终于画上了句号。

现在最高兴的莫过于母亲了,她脸上洋溢着久违的轻松笑容,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母亲二话不说,执意要拉着道长去家里吃顿饭,以此表达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情。

我望着道长,心中满是敬意与好奇,鼓起勇气说道:“虽然听老人讲道不言名僧不言寿,可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对我们而言,您就是大恩人。我们都希望能知道道长您的尊名。”

道长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哀伤,缓缓说道:“我姓张。张翠儿,那是我姐姐,她同样是‘神女祭’的牺牲品。自我懂事起,便亲眼目睹姑姑在这场荒谬祭祀阴影下的痛苦挣扎,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厄运。”

道长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继续说道:“姐姐去世后,我就离开了这里,临走前发誓一定要将这害人的规矩连根拔除。自那时起,我便离开家乡,四处漂泊,访遍名师,刻苦钻研风水知识。我深知,若想打破这延续多年的陈规陋习,唯有掌握足够的学识和本领才行。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总算是达成了心愿。”

听到道长这番话,我心中不禁为之震撼。原来,在这看似偶然的仗义相助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沉痛的过往和坚定的决心。回想起这段时间与道长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我越发敬佩眼前这位心怀大义的人。

母亲听闻,眼中泛起泪花,紧紧握住道长的手,声音颤抖地说:“张道长,您受苦了。要不是您,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今天无论如何,您都得去家里吃顿热乎饭。”

道长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就叨扰了。其实,看到村子能摆脱这恶俗,我这么多年的奔波也算有了回报。”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朝着家中走去。一路上,阳光洒满大地,仿佛预示着村子从此将告别黑暗,迎来光明美好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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